似水流年——追忆张国荣

天上星星何其多，你是最亮的那一颗。

转眼张国荣已经离开我们十六个年头，突然想起了哥哥唱的这首《明星》

记得在看跨越97演唱会视频的时候，当哥哥唱到：“当你见到星河灿烂 ，求你在心中记住 ”时，台下荣迷喊：记住张国荣。那一刻突然感觉好心暖又好心酸，我想当初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谁会忘记那个夜晚。他的歌声还在，只是舞台上的那个人已离我们远去，但是他又好像不曾真的离去，始终又在我们的心里。一个离开世上的人的岁月，注定是寂寞的，世事的沧桑已为太多的寂寞埋下了伏笔，就像张国荣，当我们再度追忆他时，就像仰望天上的那颗明星，孤独的散发着光芒。

1956年出生的张国荣本名张发宗，出生于香港九龙，父亲是出名的洋服裁缝张活海，经营了自己的洋服店，售卖的衣服都是当时好莱坞最流行的时尚，因此特别受影视界的艺人青睐，像著名导演希区柯克，影星威廉霍•尔登、马龙·白兰度都是他们家的常客，这样的家庭背景显然影响了他的日后生活，由于出入家庭的都是中上层的贵人，所以至小就养成了那份独有的世家子弟的贵气。另外家族服装生意也造就了他明锐的服装触觉，还有舞台上大胆前卫的形象设计，所以我们翻看老照片会发现，张国荣那时候的衣着打扮放到现在也毫不过时。

1977年，张国荣凭《American Pie》获丽的电视亚洲歌唱大赛香港区亚军，由此进入歌坛。

在70年代的后期，由于张国荣的的唱片销量不够理想，所以里的电视并未续约，而电影方面，张国荣出道不久便被骗拍下一部三级片《红楼春上春》，恶评如潮，这严重打击了他跨入电影的自信，记得在以后的许多年，有朋友打趣他：“不如把片子全买回来，免得在市面流传？”张国荣说：“管它呢，也好让大家看到我以前受过不少委屈，捱过不少苦。”相信当时稚气初脱的张国荣，第一次拍电影留下太多的委屈、辛酸和阴影。所以香港有句励志的话“张国荣也要捱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这句话常被用来激励后生仔，不过哥哥也曾说过其实只有八年，这一路走来，一步一个脚印，如他的歌声一样：

其实我很喜欢才女作家林燕妮对他的形容：“张国荣是水磨出来的，也是火烧出来的”。有多少人理解这位永远走在时代最前端的王者是遭过多少挫败失落、受过多少白眼与冷嘲热讽。在86年香港十大金曲颁奖典礼上，张国荣凭借《有谁共鸣》获得金曲奖和劲曲奖两大奖项，结果张国荣一出场就被观众嘘回了后台，（张国荣曾在《今夜不设防》中谈过这件往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当时的港媒的态度并不宽容。张国荣在凭借《风继续吹》奠定了歌坛的地位之后，港媒就开始扩大他和当时同样在乐坛大红大紫的谭咏麟的矛盾，一时间“谭张争霸”在媒体的大肆宣扬下剑拔弩张，两个人的歌迷粉丝们则堪比仇人碰面，为捧偶像，经常爆发口水战，甚至达到了白热化的肢体冲突。更严重的歌迷对两位歌手直接的伤害，比如两人的车子，都曾被对方的歌迷刮花过，张国荣的信箱里，经常塞满了冥纸和谩骂的信件，有些甚至恶毒到诅咒张国荣得艾滋，粉丝的不理智直接导致两个当事人 ，谭咏麟宣布再不参加任何竞争性质的评选，而张国荣，在1989年宣布退出歌坛。

或许退出歌坛对于张国荣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可以安下心来好好打磨自己的演技，所以退出歌坛之后，张国荣接拍了一系列优秀的影片。其实早在90年代以前张国荣在电影方面已经崭露头角，在《英雄本色》里尽管张国荣饰演的阿杰不是第一主角，而且又有周润发的小马哥，以及早已成名的狄龙将豪哥的起起伏伏饰演的淋漓尽致，但是阿杰的执拗，气盛还是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一年他三十岁。

在这第二年《倩女幽魂》上映，不出意外的好评如潮，哥哥的宁采臣也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隐约又看见那个背着书架在“人生路，美梦似路长……”的背景音乐下狼狈的在雨中奔跑，一撑伞只剩了几根支架的画面……

但是真正让张国荣大放异彩，用演技惊艳了我，是在《阿飞正传》这部电影。

这是一个被纷纷的淫雨和潮湿的色调笼罩了的故事。在偏僻的小卖店里，旭仔轻浮又带些深情的脸，是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挡的了的，即使矜持单纯如苏丽珍，或者是情场高手只认钱而又热情的舞女咪咪，可能是阿飞哄女孩子真有一套。

“这一刻，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

“我会因为你记住这一分钟”

“我听人家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的飞呀飞，飞得累了便在风中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好多人看这部电影是因为王家卫的文艺，有些似懂非懂的台词和一些奇幻的镜头（阿飞正传里表现的不太明显），不过哥哥的风情万种倒是和王的风格很搭，每当想起《阿飞正传》我也不能不想到，他从生母的庄园不回头地离开时，踏着一路绝望和迷茫。

哥哥凭借该片获得了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这也是哥哥演艺生涯唯一一个金像影帝。张国荣的演出是那种来自生活，扎根于痛苦体验的真情，一种感情的浓度，以及把自己活生生的融入戏中的那种投入，所以他能演活非他莫属的阿飞和十二少。

以及“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的虞姬，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可能正是如此，在《霸王别姬》后的发布会看张国荣的采访，你会发现他是一口的京片子，举手投足之间，还隐隐带着京剧动作，我想可能在拍戏的时候太过投入，所以张国荣在生命后期的时候状态不好，我想多多少少都和他所接拍的作品有关，他后期的作品多是一些悲情人物，要不就是心理有问题，哥哥曾经说过希望拍一些另类、探讨人性的电影，比如《枪王》、《异度空间》再往前说《春光乍泄》《霸王别姬》。

张国荣对于电影角色的嗅觉很敏感，而且再加上不传统的性取向，媒体的渲染让哥哥深感疲惫，比如《春光乍泄》。

梁朝伟凭借该片获最佳男主角，而同样提名的张国荣却被媒体说是本色出演，梁朝伟的演技有目共睹，但是哥哥又不同于伟仔，哥哥演出不求刻意，却又放任自然，每每太走入人物的内心而被认为是角色的化身。所以尽管留下了不少经典的电影，但是却并不受评奖人员的垂青，每次颁奖晚会都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张国荣对电影的热情，九十年代末期香港电影逐渐衰落，众导演提议每位一部电影来支持香港电影市场，哥哥张国荣一元片酬接拍由张之亮导演的《流星语》。2000年张国荣首次以导演身份拍摄以反吸烟为题的公益短片《烟飞烟灭》。其实哥哥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导演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在去世的前一两年已经在筹拍电影《偷心》，但是最后因为各种因素无疾而终，所以直到去世也没有实现自己的导演梦，这未尝不是一个遗憾，不过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戏的话，那他足够导演的成功，在他最完美的时候谢幕。

经过岁月的沉淀留下来的是绝代的芳华，张国荣在后期的演艺生涯里，不但演绎了让人性的感情回归社会，同时也唱出了生命中情感的升华与挣扎。

在1995年复出歌坛以后，我们很容易感受到哥哥的歌曲的风格发生了变化，前期是偶像歌手，需要有名气，需要打榜销量迎合市场，所以你会听到节奏奔放的《monica》，大胆前卫的《无心睡眠》，简单的来说就是需要生活而演唱一些作品，但是后期已经不在需要证明自己什么了，开始做自己喜欢的音乐，是走艺术路线。所以后期的歌曲大多都是自己监制的，比如《追》、《路过蜻蜓》、《陪你到数》，个性化倾向极其浓重，深深打上了个人烙印，最具代表性的那首《我》，简直就是表达自己人生态度而创作的一首歌，“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张国荣在后期唱出了对人生的思考，1999年推出了《陪你倒数》大碟。

这张专辑之所以叫“陪你倒数”，是因碟内《陪你倒数》这首主打歌。而整首歌表达的，也是一种末世情怀——当时有种传说，1999年便是世界末日，所以歌曲的意思则是世界灭亡的前一刻与爱人携手，即便走向毁灭也在所不惜，同碟收录的歌曲《醉生梦死》描述的是世界濒临末日时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而追求梦幻般快感的情怀，其实你听张后期的歌总感觉有种颓废感，也可以说是一种颓废美，这可能和哥哥后期的心性，性格有关，林夕在怀念张国荣的文章中写到“在97复出歌坛之后，为他打造了一系列的歌词，监制也曾提醒过我，不要写太悲的东西，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忽略了他心境上的需要，忽然很内疚”。所以感觉林夕是很懂张的，其实我们从他后期的歌曲或者影视都可以看出哥哥确实已和89告别演唱会之前不太一样了，哪怕是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低沉，千禧年后，张国荣不再像个公子哥般的风情万种，没有了深情的眼神或者挑逗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儒雅，颇有老艺术家的做派，作品更多的也是对于人性的演绎，2000年的“热情演唱会”就是最好的证明，从天使到魔鬼，披着长发，雌雄同在。

我想这是成熟也是蜕变，可惜带给我们的太少，文华酒店的一跃，描出了他生命最后的一笔绝色，每当有人去文华酒店纪念，服务生都向过往的游客介绍着张国荣跌落的位置以及当时的场景，我仿佛看到那个位置石阶上还渗透着殷殷的红色。

“你像红尘掠过一样沉重”，我仿佛在他的生命里看到了无法抑制的血色，鲜艳得刺眼，红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更是他的颜色，许多美丽而生动的事物都难以延续，生命湮没在迷恋的世界里。

冷暖那可休，转眼已是十六个秋，虽然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我们要记得的，始终都会记得，这一生也在进取，又会想起，这分钟却挂念谁。虽然没见，但是我们也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位一分钟的朋友，有时会抬头望下天空，试着找找，无脚的雀仔，或者盯着伊瓜苏大瀑布的图画，幻想着不如从头来过，其实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这段距离相隔是这么远却又那么近，不知他离开书店的时候，留下的那把伞，是否有人把它拿回了家？

黄霑先生说的没错，总会有人不知道他，但一定不会有人走进了他的世界后不喜欢他。我想张国荣的结局似乎不能再完美了，我们都会慢慢老去，变得和《胭脂扣》中的十二少那样懦弱又不堪，而他却犹如天使一般，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随着岁月的沉淀，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凄迷，每当我们在怀念张国荣的时候总是想起“四季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我觉得更应该想到的是

他真的告别了，当风再起时，他人却已不在，我知道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希望人们提起八十年代香港歌星都有谁的时候，人们随便就能想起他，其实……人们不是随便想起他，而是永远记得他，记得那个永远追梦的快乐少年郎，他带着美梦去另一个世界去寻觅他心中的诗，去找痴痴梦幻中心爱，去觅他心中方向，当回头再看的时候也总是路随人茫茫，一切是希冀，一切也是怅惘，总是在相逢，也总是在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