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坐在电脑前酝酿这篇文章，但三个小时后，我却还在摩拳擦掌做伸展运动。“写文章”不是我的强项。但又一想，这不是“写文章”，而是回到记忆中去，于是我慢慢安静下来了。我默默翻阅着朋友圈和微博，看到那些照片，慢慢回到和lucy相识的日子里。 第一次见lucy是在东四美术馆的大酉餐厅，和几个朋友一起，那次因头疼故没喝酒。但我整晚和lucy聊得特别开心，像是搭错了神经，说什么都能笑不停，这可能就是气息相近。她有一种让我亲近和放松的气质。那晚欢乐的笑声此起彼伏，令事后的我竟想不起同桌的其他人，也想不起吃了什么米其林美食，只记住了她。第二次见面是去听她的音乐会，演出结束后，在后台口隔着玻璃向她挥手，她当时没戴眼镜，走到面前也没认出我。她憨憨的样子非常可爱，等认出我之后，她大笑着解释，更加可爱。第三次见面是两三天后的一间饺子馆。我吃饺子、她喝汤（她在广州长大）。我吃饺子怎么也没够，这世间美食，都不如一盘摆在面前热腾腾的饺子。而Lucy却不这样，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吃，在她面前，我很放松，吃着饺子，我产生了想和她出去玩玩的念头，没想到这个想法一拍即合。我想我们可能玩儿的过程中没准也能产生创作上的碰撞。那时，是初春。我们还没有想好去哪里。总之，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在这期间，也会收到她的微信，我们对话内容如下：她会很生气的告诉我说“蜗牛今天把花园里刚发芽的向日葵叶子吃掉了”， “那你有没有惩罚蜗牛，不要尝试太凶，这样对你也不太好”，“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心碎”“好了，我不生气了”。我们就像两个小孩一样。她有童真这一面，我也有，平日只是没有遇到相似的人，只好把这一面藏起来，当个大人。 这么闲聊着，我们最终确定了，想去的地方是葡萄牙。 选择葡萄牙的几个原因：1，离伦敦近。2，夏季户外音乐节（smashing pumpking+ thom yorke+ the cure统统都在）。3，还没去过。4，一对伉俪慷慨贡献出他们在葡萄牙郊区精心建造的“M house”。并答应我们来葡萄牙期间另购一架钢琴供创作使用。 还用再想什么吗？简直就是完美。除此之外，这趟旅行还吸引我的是：一个人的旅行。我为此挪出四十多天。看着地图上被我标注的红点如同布朗运动般上下跳动，简直激动得想哭。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安排行程就已经要疯掉，先确定了大框架，再往里填小路线，中间又是自驾、又是境内小火车、又是民宅、又是酒店、又是预算，我的能力很差的…...有选择障碍的我浑身像长了草。我买了北京飞里斯本，在戴高乐机场中转的机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要在在里斯本机场汇合了，我内心从期待变为了紧张，毕竟和lucy才见过三面，再次见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好像察觉到彼此的羞涩和紧张，遮掩和躲闪中lucy塞给我一包在伦敦买的小饼干。她说，是在伦敦买的，很好吃的，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一下心又放松了。 和Lucy同道而来的还有一位在BBC工作的专业录音师，这次他会协助我们全程收音和后期制作。我和Lucy管他叫“小松鼠”。小松鼠说话慢条斯理，脾气很好，也是个双鱼座。 我们一起排队租了车，按照导航找到郊区山谷里的白房子。这个地方距里斯本市中心大概不到一小时车程。房子在山谷中，非常静谧，那时正晚霞，满天斑斓。我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果然，我们仨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推开这扇被黄墙包裹的房子时，一起欢呼了起来！这里也太棒了，环境和设施都超乎想象。忽然想起春节前一家媒体曾采访过我2019的心愿单，当时我说如果有机会，最想去葡萄牙。我站在这房子里，感觉到心愿达成了，比幻想的还要好。而当初只是想来葡萄牙，并没有想到还能和lucy同行。目的地可以想象，而遇到的人无法预知。像是一件意外的礼物，我觉得好奇妙。 这座白色的住宅周边没有人，安静极了，隐约听到犬吠，晚霞过后推开阳台门，站在阳台上，置身于自然中，像是一秒钟跳入海洋的星星。 我们去镇上买回一些日用品，冰箱里塞满了吃的：面包、牛奶、鸡蛋、芝麻叶、樱桃、橙子、火腿肠等…后面几天几乎没离开过这个房子。房间内有琴，有各自的睡房，厨房、客厅和音响。 醒着的时候，我们爬到屋顶，屋顶铺满了白色的石子，石子被太阳晒得热乎乎，踩上去烫烫的，发出哗哗的声音。午后，石子最热，我们踩得乐此不疲，踩石子的声音很好听，我们收录了一些，后来用在Ericeira 这首歌前奏的开始。好多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有猜踩落叶的，有猜海浪的。我每次听到，就马上想到那暖呼呼的感觉，我告诉大家：这是踩石子的声音。 玩累了，我们眺望远方。在山谷那边，也有一户人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眺望着我们？我们之间隔着山谷，呼喊一声，或许可以听到。我们对着山谷也唱歌。对着天空也唱。屋顶是我们一天中最爱呆着的地方。 第二喜欢的，就是院子。院子很大， 延伸到矮矮的那片苹果树丛里，也有核桃树、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风吹来，树叶唰唰的声音很大，我们合着这声音弹琴，好几句的旋律就是这样找到的。 而早餐的快乐，是搬着桌子追太阳，每天的朝向都不一样，我们都爱太阳。每天早上，穿着最简单的装束，简单梳洗后，就开始这快乐的太阳早餐。 有一天，喝着橙汁，突然听到远处的铃铛声，声音缓缓又清脆，让我想起藏区。大家一起分析是什么动物的声音，小松鼠说应该是牛，我说那应该是某户人家养的。关于铃铛，我还知道一些故事，据说在藏区，牧牛人为了辨识自己的牛，会给它们带铃铛，也会给不听话的牛额头上画颜色，它们路过河流的时候也会照镜子，当它看到与同类的差异时，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跑到一边生闷气。说到这里的时候，Lucy哈哈大笑，她仿佛特别理解那个生气的牛，而小松鼠津津有味地问：然后呢？ 我们就这样每天喝茶、聊天、爬上爬下的做一些研究和讨论.…. 嗜睡的我在某一天黄昏后，终于不困了，时差总算成功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的雨刚好停了，我看到天边最后一丝金色悄无声息的躲进黑暗中。好像什么美好的事情要正式来临一样。 我们点燃一盏蜡烛灯，把各自分头准备好的音乐段落给对方听，边认真聆听，边讨论工作方法。正式开始工作。在创作中，我和Lucy轮流主导，一首是她的色彩，一首是我的色彩，虽然我们依然有不同的地方，但求同存异，大体的创作速度很快，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了大部分，然后就是一点点打磨细节。 像住校的两个女同学，早晨起来，我们各自找到舒服的角落练琴，会针对某一个不协调的和声拿出来讨论，最终会尊重分配给这部分的人做判断。难得都是，我们三个人对声音和色调是一致的，虽然都是很敏感和挑剔。 几天后，诞生了“Ericeira”（居住渔村的名字）和“我理解你的忧伤”两首歌。钢琴是我，吉他是她，创作和人声是我和她。歌曲尾声最后的那一嗓子是我的欢呼声。 现在回想这两首歌的制作过程，会想起我们之间那些美妙的鼓励、支持、纯粹与执着。两个女孩用生命共振的一小段旅行，如此完满。 感谢提供M house的主人。这座房子和周遭的环境和作品释放的气质是一致的，感谢促成的美意。如同这两首歌最后一句歌词：就算沉睡着，也在飞翔；追逐彼此或匆匆而过，那个远远的远。 最后的一天，我们放假，大家坐着铛铛车，去了葡萄牙天才诗人佩索阿常去的咖啡馆。我很喜欢他的诗歌，尤其是看到墙上的这一首： 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 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你只是虚度了它。 无论你怎么活，只要不快乐，你就没有生活过。 夕阳倒映在水塘，假如足以令你愉悦。 那么爱情，美酒，或者欢笑便也无足轻重。 幸福的人是他从微小的事物中汲取到快乐 每一天都不拒绝自然的馈赠！ 20201124 送给看到这段文字的人，送给听到我们歌的人。我把这一切，保存在心里。